等王鹳直起身,他看到眼前冰面上出现了一行人马。
他们正顺着桑干河冰面,向东边京城方向走去。
一行人马最中间,有一辆豪华的马车。车内有暖炉烘烤,一只烟囱伸出来,向外冒着淡淡白烟。
马车前后各有四骑,每骑载家人一名,个个神采飞扬,煞是得意。
这一行人前呼后拥,有说有笑。
王鹳也骑了驴,随在这行人后面上了路。
四周山色萧条。
冰面如练。
枯树冷风。
一派北国冬日特有的景色。
走了半天工夫,却见前面一行人靠岸拢火吃饭。
王鹳决定再向前走一段,就从那一行人马旁边过去。
那一行人马中的一位家人看到王鹳,就冲王鹳道:“这位公子,你可是奔京城赶考的举子?”
王鹳拱手:“不才正是。”
那人笑道:“俺家公子也是上京,他是乡试第一名,这回是去夺状元的。”
王鹳笑道:“久仰久仰。”
马车帘子挑起,一位身形肥胖的公子迈步下车,伸了伸懒腰。
他看也不看王鹳,只是冲家人道:“跟你们说多少遍了,这山高路远的,跟陌生人啰嗦个甚!”
那家人连连点头,冲王鹳说声“少陪”,赶紧回身生火做饭去了。
转过山脚,前方出现一片树林。
王鹳下驴,把驴引到路边吃草,自己摸出一块饼来吃。
吃了几口,王鹳只觉得嗓子发干,就几步来到河边未封冻的地方,捧了些河水倒进嘴里,顺手掰下一条冰凌,放在嘴里咀嚼。
这时,刚才那一行人马赶了过来,跑到他前面。
王鹳一边吃着,一边目送一行人马过去。
正看得出神,忽然,前方树林内一声唿哨,一群手执刀枪的贼人打着出溜儿跑到冰面正中,拦住了去路。
为首一人攥着一条红缨枪,狠狠地戳着冰面:“都停下!银子交出来,放你们过去。”
那位肥胖的陈家公子从马车车窗探出了头:“前面好汉听了,俺们是赶考举子,天下哪有劫举子的道理!”
“我管你橘子柑子,有钱给钱,没钱纳命。”贼人头用红缨枪指点着陈家公子。
那肥胖陈家公子掀帘下车:“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,这朗朗乾坤,你当街劫道,成何体统!”
贼人头怒道:“俺没有钱了,管你甚体统!”
肥胖陈家公子不依不饶:“这世间的道理,是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……”
贼人头一晃红缨枪:“俺又不是寡妇,不立牌坊!你痛快点,要钱,还是要命!”
肥胖陈家公子道:“打劫举子等于打劫官府!俺劝你一句,就此散去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这时,只见又一贼人闪出,目露狡黠,冲肥胖陈家公子道:“你们是甚来历?”
曾跟王鹳打过招呼的那位家人上前道:“俺们是大同府陈家,俺们家公子是乡试第一名,去京城是拿状元的。”
贼人头闻言,眼中闪出光彩:“陈家?你们不是大同府第一富,也是前三,今天咱们有福,弟兄们,有一个算一个,谁也别走了,都给俺拿下!”
肥胖陈家公子怒喝道:“你们还想绑票!蟊贼草寇!大同府到京城,哪个敢动俺陈家!今天你们要是谁敢碰俺们一丝毫毛,俺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贼人头不为所动:“这世道,胆大的吃肉,胆小的吃屁,弟兄们,想发财的上——”
一伙贼人爆喝着冲向肥胖陈家公子一行。
王鹳惊道:“坏了,要出事。”
他看了眼葫芦,低声道:“苦楝女,你有法力,能不能救救他们?”
葫芦里传来一个声音:“你科考少一个竞争对手,岂不是一件好事!”
王鹳道:“陈家公子说得对,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岂能无法无天!”
“光天化日,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……”葫芦里传来苦楝女冷冷的笑声。
天空瞬间阴暗下来,一只老鹰啸叫着飞过。
周围散发着一种古怪的气氛。
在王鹳眼前出现了奇景——
只见桑干河冰面忽然暴涨,拱出一个巨大的陡坡,肥胖陈家公子、家人、他的马车、家人的马……所有的一切都顺着冰面飞速冲向前去。
陈家人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,他们目送着他们的肥胖公子在冰面上疾速地旋转,做着匪夷所思的高难动作……当然,他们自己也惶不多让,在冰面上做着同样的表演。
等冰面的滑行停下来,肥胖陈家公子捂着屁股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:“俺跟你们说甚来!走路的时候一定要看路。”
他的家人也一个个站了起来。
跟王鹳搭话的那位家人不断冲陈家公子躬着身子:“是,是,公子说得对,可是这个……这个路谁能看得清……”
说着话,他举起了手。
众人顺着他的手指观看,却见刚才那些凶神恶煞的贼人,就像树一样,膝盖以下都被冻在冰里。
贼人们个个呆若木鸡。
肥胖陈家公子惊叹道:“啊呀,常听说,自然造化,鬼斧神工,今天算是见识了。这岂是凡夫俗子看得懂的!感谢河神佑护,感谢,感谢……”
陈家家人也跟着叹道:“啊呀,自然造化……感谢河神,感谢菩萨,感谢太上老君,感谢土地奶奶……”
陈家一行人整理好家什,继续赶路。
王鹳和孟小苦也顺着巨大的冰坡往下滑。
从贼人身边滑过时,王鹳喊道:“愣着干甚,还不快把自己从冰里刨出来。”
随即,他身后响起叮叮当当的刨冰声。
王鹳背上的葫芦里也隐约传来了声音:“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……”
冰面变平,王鹳重新骑上孟小苦。
王鹳一边向前走,一边颇为感叹地向苦楝女道:“俺是真没想到,你的法力过于强大了!”
葫芦里的声音道:“王公子,你可是说错了,那不是我做的,这里是河神的地盘,轮不到我撒野。”
王鹳颇为惊奇:“你是说,刚才是河神发威?”
苦楝女道:“当然了,我召唤了河神。你没看刚才天阴了吗?那是我跟河神打了个招呼。”
王鹳喃喃道:“打了个招呼?”
苦楝女道:“对啊,好久没见了啊。在一百年前,那时候……你的父母还没有呢。那个时候啊,桑干河断流,桑干河河神奄奄一息,是我召唤了五大河神,这才救了它。所以,我和河神的关系……那不是你能想象的。我召唤河神来,自然大家要客气一番。我说,你好啊;他说,你好啊;我说,你看起来还那么年轻;他说,还好还好;我说,你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几根;他说,怎么会,我们只是幻化成人形,又不是真的;我说,你幻化成什么样都风流倜傥……”
王鹳笑道:“你编造呢?怎么能说这么多话,一霎那的事,那些强人只不过向前迈了一步。”
苦楝女道:“这就嫌多啦?这只不过是开头几句话,我们聊了好几百年的事呢!所以说,你们人的世界,简直拖拖拉拉得不成样子,我们眼中的你们,就有点像你们看蜗牛,忍无可忍,可你们自己,偏偏认为自己很了不起。把我们鬼说成是……飘来飘去,就跟傻子一样。”
王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:“很有道理!与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。你的这些话,让俺真有点觉得,俺自己就是个傻子。”
苦楝女叹了口气:“我才是傻子,因为这样做对我没有一点好处,我这是惹祸上身,很快就要大难临头了。”
王鹳身体一震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苦楝女仿佛消失了一般,再也不说一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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